我流干部宰x首领敦,灵感来源为《鸣鸟不飞》,同样有借用台词。

‣世界线的变动是龙头战争时期,可能有细节bug。

BGM:春雷——米津玄師


 

Yet man is born to trouble as surely as sparks fly upward.

人生在世必遇患难,如同火星飞腾。

——《约伯记 5:7NIV



信徒》/Adherent


01

 

       太宰治穿过列队的港口黑手党成员,哼着歌摁下了去往最高层的电梯。指纹验证,虹膜鉴定,层层检索过后,电梯开始上升。离上升还有段距离。兴趣所致,太宰治将手放在了玻璃墙壁上,指尖与倒影形成了一段距离。

       单向镜吗?他又将手插回了西装口袋,转而向下俯瞰横滨的街景。外面的人无法察觉上行的电梯,而电梯里的人却能掌握镜外的世界。是里面的人观测外界,还是自我封锁?但总之,真是谨慎到可怕的细致。太宰治眯起眼,饶有趣味地打量前方持续上涨的数字。

       叮咚。电梯门开合,转瞬间,外面世界的光明被隔绝在门缝的两侧。

       太宰治抖抖肩,迈步走出电梯。

 

 

       首领的交替是在三个月前。没有经过任何五大干部的会议,由前代首领森鸥外直接指名。越过了干部成为港黑世界顶点的那人,这是太宰治与他的第一次会面。以超常的手段压下黑手党内部的非议,论资质与年纪都配不上首领一职的少年,却是让人辨明了是家猫还是猛虎的、港口黑手党的首领——“白色死神”中岛敦。

       到底是什么模样呢?太宰治挑起嘴角,抬眼瞥见了差点与黑暗融为一体的某人。倘若要给他列一个十大不想遇见的名单,中原中也一定名列前茅。在太宰治还未开口奚讽上几句,中原中也直起了身子,像是无视了对方一般与对方擦肩而过。走出几步,中原中也顿住脚步,回过头:“首领在等你。”

       “真是廉价的忠诚呐,中也。”太宰治露出微笑,茶褐色的眼里露出些许光芒。就像轻易易主的狗。

       中原中也没有搭腔,只是冷冷地甩了一句:“我劝你不要轻举妄动。不然——”匕首的寒光在黑暗里一闪即逝,“取下的就是你的项上人头。”

       “是是是。”太宰治摆了摆手。他挺直了腰,下巴略微上扬些许弧度。几乎是预感般,这他曾见过无数次的大门,下刻开启时将是他从未见过的光景。危险与兴奋的触须在他的神经上起舞,到底会发生什么?一切还是未知数。他并不相信命运,也不相信上帝存在,所以命途如何对他都无所谓。

       扣扣扣。他叩响了首领办公室的门。

 

 

       开门瞬间的光让太宰治适应性地闭上了眼睛。指尖张开小缝,透过缝隙,落入眼中的阳光终于让他适应了眼前罕见的光明。他放下手,视线重新聚焦在室内。与森鸥外在时几乎没有差别的布局,只是靠近窗外的地方多了几颗向阳生长的植物。连片的绿色,葱郁的叶片在窗边微微摇曳,散发着与整体格格不入的生命光辉。有如墨色画卷里唐突闯入的未被沾污上的白色燃料,明亮、刺目,却不过是挣扎,黑暗无法吞噬它,而它也无法冲破黑暗。

       尽管有所听闻,当真正见到王座上那人的相貌时,太宰治还是不可避免地一怔。座椅转过来的瞬间,率先掠入视线的是那如同鹤羽般的发,发丝被带起的风扬起,飘飘悠悠,最后又服帖地回落到耳边。墨盘里,白点滴入其中,在墨汁里泛起涟漪。是少年的相貌,而本该拥有的澄澈却早早被蚕食,残余的冷漠却宛若刻刀被镌刻在与之格格不入的面容,是艺术家笔下蹩脚的画作,但却出乎意料地并不过于冲突。

       惊讶不过一瞬,太宰治恢复了常态,微微躬身,风衣被带起一个小弧度。

       “港口黑手党干部太宰治,听从您的召令而来。”

 

 

       “不过在开始之前,请容许我冒昧问一句。”太宰治抬起头,他嘴角勾起,露出一个极具魅惑力却蕴含无尽危险讯息的微笑,“为什么在众多候选人里,最终选择了我?”他迈前一步,皮鞋被迅速没入地毯的毛皮里,“最接近首领心腹的地方,被万千人垂涎的金苹果,却交由我这一个——

       “[狡猾的狐狸]、[天生的黑道]以及,[阴险的未来篡位者]。”他冷静而准确地罗列出他在港口黑手党内部流传的称号,然而神色却宛若事不关己。太宰治的眼珠移动一个细微的弧度,打量着对方的神色。平静与冷漠,太宰治失望发现其上并未有任何的犹豫与彷徨或是别的值得感兴趣的神色。仿佛这紧逼的诘问也在对方的预料中。

       “如果是太宰干部的话,应该可以猜出吧?”中岛敦说。

       “没有人能是别人肚中的蛔虫,有蒙首领的赞誉,不敢揣测。”即使话语里并未有任何调侃,然而在这滴水不漏里,仍有几分音调上扬的调侃,而话语的主人似乎也长于这种暗箭似的对弈。

 

       轰隆。耳边传来声响。眼前的光明在遥控器按下的瞬息被吞没。降下的幕帘有如天幕,迅速隔绝了室外一切可见光。光明被分割,黑暗再度统治了这片区域。在黑暗里,那抹诞生于首领眼中的金光悄然点亮,有如明亮的炬火,显得更为耀眼与危险。他在打量着太宰治,仿若猛兽端详自己即将到嘴的猎物。而这种目光,却是再熟悉不过,在太宰治过往的人生里他曾经历过无数次,而如今也自然不会让他有分毫动摇。

       夜行性生物比起白日更习惯于黑夜的。戏谑已经从眼中褪去,茶褐色的眼里,星月沉浸在一片比夜还深的潭水,迸溅出些许明亮的水光。

       “因为你是诞生于黑夜里的人。”中岛敦说,他从座椅上站起身,靠近了太宰治,“我不需要忠心的跟随者,因为我不必与任何人产生交联。感情只会成为我无用的绊脚石,有朝一日会化作利刃刺向我的心脏。而我需要夜鸮为我咬断蛰伏黑暗的恶兽的脖颈,即便它有朝一日会同样咬断我的血管。”

       遍体鳞伤的老虎是独居动物,磨损他爪牙的人类让他无法再对别人亲近,而在黑暗森林里前行的方式,是合作与压制。而他敏锐的嗅觉为他寻觅到了最好的协力者。

 

       太宰治笑了声,“那还真是荣幸至极。”

 

       急促的内线电话打断了他们的交谈。

 


02

 

       叛逃的是一对青年男女。两人做好了周密的计划要从港口黑手党里逃脱而出。然而外面的阳光还未灼烧他们的身上,自由与幸福的美梦就率先被一发子弹终结了。青年中的女性瞪大了眼,眼泪不住往外流。她撕下了和服的袖子,手忙脚乱地,用尽一切方法想要替对方止住汩汩流出的鲜血。然而只是杯水车薪,粉红的袖子,血斑一次次从大腿处冒出,在其上绽放一朵又一朵刺目的绯红血花。逼近的脚步,还有已经齐刷刷地对准了他们的黑色的枪口,步步推他们向深渊。他们会被拖出去,磕碎门牙,当着众人的面,在三声枪击里结束人生的命途。

       “首领。”广津柳浪向走入人群中的白发少年鞠躬。见到身边的太宰治,广津柳浪略微惊讶了一下,但很快理解了状况。他咳嗽两声。简单地说明了情况:“他们带走了一部分的私人财产,打算夜间沿着码头逃走。虽然男性只不过是底层成员,但女性却做过一段时间的资料员。我们担心资料泄露就先行截断了他们的退路。不过鉴于这是近年来第一起叛逃事件,所以,还请首领亲自做裁决。”

       是杀鸡儆猴还是妇人之仁。全权在您的手中。广津柳浪把后半句藏在了他的鞠躬里。

       无数的成员的目光注视着,而血泊中的男女主角也紧张而惶恐地等待命运的宣判。那么你会如何抉择呢?太宰治心想。

       “请把枪给我,广津。”中岛敦伸出了手。

       太宰治余光打量着对方。颤动,攥紧的手心在微微发颤。与冷漠截然相反的部分,然而这种犹豫似乎并不是生存之法呐。他的世界像是被层层海浪所包裹,世界外的声响无法被传递进去分毫。除非有人突破重围,勇敢走进去。

       只是这个人,无论如何也不会是自己。太宰治心想。

 

       中岛敦熟练地装填上子弹。咔哒,上膛。

       原本伏趴着求情的女性似乎知晓了接下来的结局。她毫不犹豫地转身挡在了男性的身前。而男性——尽管身上剧痛要把他折磨致死,他挣扎着,用力地想要扯开挡在他身前的爱人。某些情感,或许是爱,在这一瞬间战胜了对生的渴望,或许会成为文学作品里歌颂的主题,但这些,绝不是港口黑手党里可歌可颂的内容。

       中岛敦深吸一口气。咬紧了下嘴唇后立刻松开。

       砰!弹壳落地,一声脆响萦绕。

       一枪。打中了女性的背部。女性发出一声闷哼,口里喷吐出的一口鲜血瞬间染红了她的牙齿。男性慌忙地抱住怀里已经瘫软下去的爱人。恳求的话语,一句接一句,带着哭腔,在他浸满鲜血的口里不断冒出。

       两枪。落在再度挡过来的女性的右大腿。他记起资料里说这个姑娘希望到新的城镇去做舞蹈老师。只是或许这个姑娘再也不能跳舞了。恳求的话语变作恶毒的咒骂,男人红着眼,嘶哑的喉咙像是要冒出火。他诅咒着,要在场的所有人都下地狱。

       三枪。一切声息终结。

       勉强止住晃动,中岛敦将枪随手扔到地上。他凑过去,在太宰治耳边低语一句,随后头也不回转身离去。

 

-

       太宰治并不讨厌居酒屋的味道。铁板滋啦,溅出金黄的油星,烤鸡肉串的气味混在一瓶接替一瓶上去的啤酒里,饕餮里人声喧嚣和夜色朦胧竟然有几分搭调。太宰治斜倚在门外,右手一枚五日元硬币从拇指食指间往返搓揉。光透过店门的红灯笼上的油墨渗透出,在地上落下一小片阴影。是烟火气浓郁的地方,似乎与里面进行的黑道间谈判格格不入。

       太宰治站起了身,他看见了从里面走出的港口黑手党的首领。中岛敦加快脚步,甩开跟在后面抑或在原地用一种畏惧与钦佩杂糅神色打量他的人们。一步两步,准确无比地找到了太宰治的位置停下。太宰治扫视一眼,遣散了还想跟上来的部下们。他替中岛敦拉开副驾驶的门,又转向另一边发动了车子。

       “啊啦,真是狼狈呢。”太宰治笑了声。

       汽车行驶在大道上。街灯一盏接替一盏地被点亮,滋啦一声,电流接通,迎来横滨的夜晚。城市的浮影透过玻璃窗打在副驾驶人的面庞上,明明暗暗,只能瞧见白日伪装的面具悄然裂开一道脆弱的缝隙。酒精的气味,萦绕在中岛敦的身上。神经已经被酒精所麻痹,不能被觉察,不能被识破,而脸上逐渐浮现了潮红背叛了他。太宰治余光瞥向他,却不发一语,视线又转回笔直的道路上。

 

       或许是酒精的作用过于强烈了,将车停在路边的太宰治发现自己并没有中岛敦家里的钥匙,而矛盾的风暴眼却早已靠着椅背睡过去了。虽说撬锁这件事对于太宰治而言是轻而易举的,但解释是一件麻烦的差事,尤其对方还是明确表示了不会信任自己的首领。思索了一阵后,太宰治重新启动了发动机,把中岛敦带到了自己的公寓。

       “那么,失礼了,首领。”他说,没有遭到已经睡过去的某人的反抗,就当是默认了。

       家具都很新,有一部分甚至没有撕开塑料保护膜,一点都没有屋子的主人在这里生活过几年的痕迹,如果那也能算是生活的话。太宰治不擅长照顾人,袖手旁观似乎才是他的作风,不过眼下的情景还是让他站起身去找了条热毛巾,替中岛敦擦脸,尽可能除去一身气味。

       苹果汁,苹果汁似乎是可以解酒的。太宰治放下毛巾,找了张毯子替中岛敦盖上。他跑下楼去,在自动贩卖机里买了瓶苹果汁。硬币投入,哐当,滚落一瓶包装平凡的苹果汁。太宰治捡起苹果汁,内心暗自感慨自己居然也会做这种过于日常的事情。

 

       他打开门的瞬间察觉到的就是原本在沙发上的中岛敦不见了。然而却并不难找,没有开灯的房间角落里,那个少年模样的孤独灵魂正背对着他在无声哭泣。是醉酒的缘故还是什么,太宰治并没有兴趣深究。只是他大概能猜到这种脆弱袒露的缘由。

       白色死神是不适合生在于黑暗面的。

       太宰治把苹果汁搁在了客厅的桌子上,走向了中岛敦。他蹲下身,有一瞬间他觉得自己做好了要哄一个丢失玩具的孩子的准备。“如果你不愿意,那你就放走他们好了。”太宰治眯起眼,语气相比于白日的对峙舒缓了不少,“不然的话,你也不会避开要害,拜托我伪装他们的死亡了。”

       他伸手去抚摸了中岛敦的脊背。尽管这是暧昧甚至是僭越的举动,而太宰治知道这是治愈人的良方。出乎意料地,[人间失格]的光辉在黑暗里一闪即逝,躁动的神经似乎在接触的一瞬被安抚,逐渐平息。晌久,太宰治才听见中岛敦的低喃。

       “……我无从选择。这是我背上的十字架。”

       “真是温柔而悲伤啊,普通人一定会为你落泪的吧。”太宰治的五指顺着中岛敦的背脊抚摸下去。瘦削的,宛若锋利的刀,被一层皮肉所包裹。他看着眼前的人,与其称呼为男人或是首领等虚衔,少年一词似乎更适合他。

       少年把自己裹进成熟与冷漠的茧,而却不得不,偶尔地,那么一次两次,将茧破开一道口子,让未成熟的翅羽充血,撕扯着才不至于让自己窒息至溺毙。脆弱与感性会摧毁沙石堆积起来的尖塔,他咬紧牙关,违背天性。真不知是该怜悯还是该叹其不幸。

 

       睡吧。太宰治低声说道,替再度陷入睡梦的少年盖上了毯子。

 

       夜半时分,太宰治听到房门被打开的声音。隐约的虎啸在月夜里回响。太宰治打开窗户,看到散发着莹蓝色光芒的老虎在空旷街道上奔行,头顶是皎洁明亮的月亮。他打开烟盒,从里面抽出一支点燃。

       烟的黄色光晕明亮又瞬息黯淡。

 

 

03

 

       酒保拿起新的玻璃杯擦拭。职业性的微笑一丝不苟,为已经烂醉如泥的橘发的港口黑手党干部又端上新的一瓶酒。这样的光景一周会有四五回,像这样只是用酒瓶敲击桌面口里骂骂咧咧着某个绷带同事的千万种斑斑劣迹,已经是极佳的情况了。摔烂的酒瓶的个数、吧台的完好程度都可以判断这位中原干部今日的心情——虽然这也是这家酒吧至今看起来像是崭新的根本原因。

       叮当。门被推开了。一边环顾四周,感叹原来小矮人就是在这种环境发酒疯的吗,太宰治一边抽出中原中也身旁的椅子坐下。“一杯威士忌,加冰球。”修长的指节在木质吧台上敲击出一个音节。“麻烦了。”太宰治扫过中也身旁的一堆酒瓶,眉眼弯起。虽然是和善的微笑,却让配合他设计的酒保送酒时感到一阵背脊发凉。

       太宰治用手指弹动酒杯的厚玻璃壁,波出清脆的响声。他转过身,用手在中原中也面前挥了挥。他不着边际地说了句天气真好呐,要是没有碍眼的人会更令人愉悦呢等诸如此类的话语,依旧没有让对方从醉鬼的状态中脱离出来。太宰治思索一会,再度开口:“喂喂,小矮人?蛞蝓太郎?”

       原本还醉倒在吧台上的中原中也,像是被摁到了按钮的机器人,在听到了关键词后立刻弹升而起,向前挥去拳头。太宰治侧过头,轻描淡写地掠过了这一击。

       “混蛋!我就说有什么感觉不对,原来是你动了手脚吗?!你个绷带青花鱼。上次在酒里面家泻药的也是你这个混蛋吧!”中原中也扶了脑袋,酒精的酸胀感勉强被眼前太宰治的出现冲淡了一些。

       “我可没做什么哦,中也。不过是让酒保在你提出上酒的时候增加了那么点分量罢了。”太宰治呷了口面前的威士忌,手腕微动,冰球碰撞杯壁,喀拉作响。他放下酒杯,双手交叠在下巴下方。太宰治说:“而且我今天也不是来和你吵架的。我想向你询问一些事。”

       “哈?”

       “有关于我们的首领。港口黑手党的‘白色死神’的讯息。”

 

 

       员工室前房门紧闭。中原中也将一沓照片放到了太宰治面前。“这就是在你回归以前,他所受到的威胁以及——”中原中也顿了会,“调侃。”

       拆除的废弹的照片、某些逾矩成员的带血门牙、修复中的墙壁。以及带有各种意味的挑衅话语,白发小美人、家猫,各种带有邀约意味的房卡与没有拆包的道具,被塞到门缝与“精心”包装的包裹。但这些非议却在极短的时间里迅速消散了。

       “他的手段远比你所见的要多。白色猛兽在战场上咬破敌人喉咙的魄力,即便是我也要承认。”中原中也说,冰蓝色的眼扫过太宰治,“我劝你还是不要轻举妄动。你还不知道吧?混蛋青花。前代首领交接的时候,就曾说过,如今的首领是他亲手教育出来的。”中原中也挥挥手,表示自己要继续酒场的下半场了。

 

       人际心理中,长期遭受到拒绝或是伤害的个体,在面对他人时往往会表现出两极分化的极端:要么竭力如同小丑去奉承,要么将自己锁为桎梏中人。害怕且恐惧着关联,于是选择最不可能产生共鸣与情感的人共事。

       只有没有情感且不会产生感情的人才能待在他身边吗?真是刻薄的条件呐。太宰治双手插进风衣兜中。他扫过桌面上留下的资料,隔了一段时间才直立起身。他走出员工室,路过吧台的时候发现中原中也又醉倒在吧台前了。

 

       “真是糟糕的酒品呢,中也。不过谢了。”太宰治挥挥手,走向了出口。

       临走前,太宰治像是想起了什么。

       “对了,把这杯酒也算在蛞蝓太郎身上吧。”

       他指了指自己的威士忌。


04

 

       “波子汽水还是香槟汁?来庆祝一下这个难得的适合自杀的午后。”太宰治拿了把钝得生锈的美工刀在手臂上划动。刀尖在绷带上留下浅浅痕迹,却没有划破的迹象。中岛敦无视对方故意抬高音调说哎呀这可糟糕了,要是破伤风可不得了的举动,继续在键盘上敲击,回应着接连不断涌入的邮件。

       “没有伤口的话,是不会有破伤风的,太宰干部。”中岛敦说,做了个“请”的手势向门外,“现在还是工作时间,如果可以,地牢里还有审讯等着你。”

       太宰治没有再吱声。他从一旁的桌子上跳跃而下。临走前他瞥见了还插在入口的雨伞。一抹微笑袒露在嘴角。

 

 

       开着的频道里放着冷锋过境的消息。中岛敦抬起头,蔚蓝的天空不知何时易主,被沉重的乌云占据了绝大片地方。铅灰色的,沉闷压抑得让人透不过气。他走到窗户边,把整个掌心贴合在玻璃上。外面的走廊里已经空无一人,交错的鸟影在城市的低空里迟缓滑翔。寂静里,呼吸声与隐隐落入耳的闷雷声融为一体。

       他处理完了最后的文件,坐着电梯下行。出乎意料的寂静,仿佛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逃脱了这个漆黑壁垒,只残余他一人独自彷徨。中岛敦走到无人的走廊,最终走到了出口的地方。雨不知何时落下了。卷席着整座城市的风暴正在云端发出怒吼。噼噼啪啪,敲打树枝、在砖瓦水泥里击打出杂乱的音符。

       他左右环顾了一下。备用在一旁的雨伞架空空荡荡,似乎是大家都凑巧在这个时候借走了雨伞,害怕被即将到来的台风天波及。中岛敦抬起头,看到了斜倚在门前的、仰起头正盯着落雨出神的太宰治。虽然早有预感,不过见到还是让中岛敦略微惊讶了一下。

       似乎是走路的声响让太宰治注意到了他,太宰治回过头。

       “呀啦,首领,真是不凑巧呢,今天没有带伞。”

       真是不走运呢。太宰治感叹着。他伸出手,从屋檐上滴落的雨珠不一会就打湿了他缠绕着的绷带,隐隐露出其下的皮肤的颜色。他微笑着,茶褐色的桃花眼眯成同样迷人的细缝,灿烂得有如花开。

       女人们一定会为他着迷吧。中岛敦心想。他转过身,从皮夹里掏出早就准备好的雨伞撑开。他并没有理会等待在那里的太宰治,向雨里迈出步子。一小步,一大步,雨声变缓了不少,淅淅沥沥地,不一会儿就打湿了他的皮鞋。他没走出几步,放弃了打电话让部下再送一把雨伞过来的想法,转过身,向太宰治走去。

 

       太宰治看着最终向自己走来的白发少年,眉眼不由地上挑了几分。

 

       一人份的伞对于并肩走在雨里的两人还是有些勉强。中岛敦侧过头,撑着伞的太宰治的露在外面的风衣已经有了明显的湿痕,软踏踏地披在太宰治的肩头,嘀嗒落着雨水。他四处张望一阵,最终找到了一家关紧玻璃门,却还亮着灯显示着营业中的店面。

       “到店里去吧。”中岛敦说。

       太宰治点点头,嗯了一声表示同意。他低下头,盯着已经进了水的皮鞋,又抬起头说着也好,正好可以暖暖身子。

 

       是热气腾腾的关东煮。空气里弥漫着墨鱼丸、虾球、萝卜、土豆与香菇等各异的气味,串起来的海带在煮得沸腾的锅中上下起伏,香菇、香肠与豆腐在高汤里游弋,各色的食材在汤汁浸润中逐渐变成和谐统一的色调。

       “芥末、辣酱和味增,你选哪个?”太宰治微笑,把自己的酱料碟先调好,“或者说和我一样?”见中岛敦没有反对,太宰治把自己手中的那份推了过去,自己又重新调配了一份。

 

       中岛敦并没有尝试过关东煮。或者不如说之前的生活经历,让食物都来之不易,更何况是一些对于常人来说稀疏平常的小吃。他犹豫了一会,最终拿起一串鱼丸和肉丸混合的肉串。他咬了一口。

       汁水横溢。

 

       冰凉的触感,在脸颊上化开。中岛敦抬起头,看见了太宰治拿着可乐,正笑眯眯地看着他。失礼的行径,而中岛敦心里却莫名地升不起什么生气与愤怒。

       “是可乐,等一会大概就雨停了吧。”太宰治说,坐到了中岛敦身边。两个人并肩坐在便利店前,谁也没有出声,只是沉默着看着雨景,直至把碳酸饮料都全部塞入胃中,任由二氧化碳的气泡在胃中持续不断咕噜咕噜,冒出气泡,又噼啪一声破裂。太宰治把喝尽了空铝罐放到了一边,又走进了便利店解释说自己要去买特价的打折绷带。

       雨打在街边的柏油马路上,相比于离开时已经小上不少。雨滴折射出斑驳的光影,落入紫金色的眼中又转瞬被融为一体。中岛敦瞥向一旁喝剩的两个空易拉罐,思索了一阵后掰下了上面的拉环。他把它们放在手心,用手掌的温度去温暖他们。晃神了一阵,中岛敦把拉环塞进贴身的口袋,然后选择把空罐头扔进了就近的垃圾桶“毁尸灭迹”。

 

       “到这里就可以了。”中岛敦向太宰治挥手,头也不回地向着自己独立的居所走去。他的住所在二层,与别人想象中的不同。堂堂港口黑手党首领的住所,放在横滨中也是最不起眼的部分,像是一粒沙落入沙漠一样,平凡,才不至于招致杀身之祸,虽然死神早已经与他如影随形。

       中岛敦在阳台上回过头,看见撑着伞的太宰治在雨里驻留了一阵才转身离去。

       他蹲下身,额头贴着冰冷的门板缓慢坐下。他听见老虎的声音,他听见无形的力量在撕扯着他的五脏六腑,而高效的再生能力孜孜不倦地将神经重搭、血肉不断复生,只徒留痛苦一遍遍在身体里重演。

       他的双手放在脖子上,环起,最终他摸到了脖子上项圈的痕迹。

 

       那是他一生的烙印。


TBC


一共十一章,先把铺垫拉出来放放风【。】我估计还要铺垫到第七章才进入主线。。不过每天也会写就是了,积攒到一定进度才会放出来。

ps.这个太宰是没去武侦的太宰,但是有点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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